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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年琐忆二则

1998-01-07 来源:光明日报 ■萧乾 我有话说

小黑的友情

家境顺的孩子一般都不大淘气。

我早年可很不顺。没等我出生,爹就死了。不到10岁,妈妈也撒手而去。在班上,老师的板子是专给穷孩子准备的。进了地毯房,三把铁家伙动不动就不定抡下哪把。回到家来,堂兄的脸总铁青铁青的。脾气一上来,不是罚我在那盆碧桃前边跪上个把钟头,就是挨把子。一回他在我头上晃起菜刀来,我妈才抱住我说,我可就这么一个儿!

大概越是处在逆境中的儿童越不正常。淘气像是对坎坷生活的一种报复,是一种发泄。记得我曾把人家的猫丢进金鱼缸里,还拔过学校厕所照明的电线。一位长者对我摇着头说,“淘得简直没边儿啦!”

一个晚上,我把胡同里一条野狗的尾巴上绑了根绳子,头上拴了个木片,害得那狗拖着木片在胡同里来回走了一宵:它神经质地总想摆脱那赘物。

第二天,胡同里好几口子容易失眠的街坊,都抱怨一宵也没睡安宁,气得打了那狗,也骂了往它尾巴上拴木片的“缺德鬼”!

其实,我很爱狗。早年每当自己不受待见时,就觉得狗比人好。有人骂狗嫌贫爱富,专咬衣着破烂的,如乞丐。我倒认为狗挺讲义气。小时家里曾一度连人都吃不饱,哪有什么可喂狗的。当时我们家那条叫“小黑儿”的狗,就到处去偷吃,可还回来看我们那个家。有时它因偷吃被人家打得满身是血,夹着尾巴嗷嗷叫着回来,就朝院子犄角那堆稻草垛上一倒,还一声声地呻吟着。

那时小黑儿可以说是我的亲密伴侣。我常带它出东直门。我倚坐在护城河边的柳树下面看书,它要么趴在我旁边打盹儿,要么就在左近觅食———有时也会碰上合得来的异性同类。但它从不走远,眼睛总着我的动静。

在我那孤寂的童年,小黑儿给过我不少温暖。

余墨:《活宝在受难》

我顺小喜动物。除了猫狗,夏天还常出城去捉蟋蟀,冬日养油葫芦。

英国人也多喜家畜。40年代在报道伦敦大轰炸时,我还在关心着希特勒轰炸下英国猫和狗的命运,故写了《活宝在受难》这么一篇有点出格儿的报道。

二战爆发前夕,留英的同学们都已陆续回国。1939年我在剑桥过冬,大轰炸前夕迁回伦敦。所以两次纳粹的大轰炸,我都在场。

当时伦敦的空防颇为严密,除了满天飘着汽球之外,还总有战斗机在英吉利海峡截堵迎战。所以纳粹的地毯式轰炸必在夜晚。那时,我像当地市民一样,天一黑就钻到地铁的站台上过夜。天明之后再钻出地道,先看看自己的家挨没挨炸———有一回只剩下了残骸;然后走街串巷,在碎砖乱瓦间,进行采访。《血红的九月》、《矛盾交响乐》和《银风筝下的伦敦》诸篇,就是这样写出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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